當芭蕾化為光影

  專訪衛承天:

  自去年疫情初起時推出「港芭@家」系列網上節目後,香港芭蕾舞團(港芭)在近一年多的時間內積極探索各種網上策劃的可能。舞團最新與西九文化區自由空間合辦的「自由駐│香港芭蕾舞團2021」項目「盡演(芭蕾)藝術節」亦於日前登場,大部分節目轉為網上免費放送。「我們藝術的DNA並沒有變。」港芭藝術總監衛承天(Septime Webre)說,「但是傳達的方式改變了。」這種改變,向藝術家們提出了新挑戰,也為舞團的未來創作帶來了新的刺激。 文:尉瑋 圖:香港芭蕾舞團提供

  對於衛承天來說,現場演出自然是無可複製、難以取代的。「當幕布升起,舞者與觀眾之間有着雙向的能量交換。舞者向觀眾傳遞能量,觀眾感受到舞者,他們的回饋會促使舞者力圖達至更好的表現。這些是很特別的體驗,而在過去的一年間,這種體驗很少發生,但是它不會消失,現在劇場重開,棒極了,我們仍會一直堅持現場的演出。」

  另一種親密感

  但網上演出的特別在於,它與觀眾之間有着某種獨特的親密感。「你如同是對着個體的觀眾在跳舞,那種感覺和在劇場中對着1,000個觀眾表演不同。觀眾看我們,也從一個更加私人、親密的角度。」在家中捧着手機,或許拿着iPad,這是屬於自己的個人時光。「鏡頭也可以將觀眾的目光引導到很細緻的地方。在我們有些作品中,有的鏡頭是舞者的特寫,也有鏡頭是穿插在舞者間,那種感覺如同觀眾與舞者共舞。在一些作品中,攝影師帶着穩定器穿梭在舞者之間,所捕捉到的畫面更像是舞蹈電影,而非只是現場演出的記錄。」

  鏡頭發揮獨特作用

  現場與網上,絕對是不同的觀賞體驗。正如對衛承天而言,兩者各有利弊。坦白說,並非所有的作品都適合數碼化,那麼在受疫情影響的當下,在創作者只能選擇去轉化時,有效地發揮媒介特質顯得尤為重要。「比如我們正在創作一個新版的《羅密歐與朱麗葉》,背景設置在1960年代的香港,將於6月在文化中心首演。這個作品中充滿了大量的時代細節,攝影機顯然不可能捕捉所有的細節,但它可以呈現那個年代香港的氛圍,這甚至比劇場更加有效。」

  現場的觀舞經驗難以在影片中複製,但電影鏡頭獨特的質感又可以呈現現場難以描摹的情狀,這讓數碼轉化充滿了可供探索的空間。「舞蹈的藝術語言是隱喻性的,哪怕當我們在講故事,我們也更加擅長呈現人物、捕捉情感、描繪氛圍。」舞蹈擅長意象的營造,卻無法巨細地交代故事的細節和人物關係。它更像是詩,而非小說,所以著名舞蹈家喬治·巴蘭欽才說:「芭蕾舞劇中不會有岳母這個角色。」(There is no mother-in-law in ballet.)「所以,當我們將舞蹈轉化為數碼影片,舞蹈不再承載交代背景故事和具體信息的功能,但因為電影的質感,我們的背景故事可以被嵌入作品中。」

  學習對着熒幕編舞

  舞作拍攝的過程涉及到很多細節。衛承天說,拍攝對觀眾與編舞的影響大於對舞者的影響。

  「作為舞者,我們所做的事情就是表達我們的身體。拍攝之下,我們藝術的核心DNA並沒有變,舞者用身體表達的步驟並沒有變,舞者的壓力甚至更小了,因為可以隨時再來一次(笑)。而不同的是,鏡頭就如同作品中出現的另一個舞者,它又如同觀眾的眼睛。」他說以往排練時,自己總站在舞者前方,從觀眾的視角來檢視整個舞作,「但透過鏡頭,觀眾的目光可以充斥這整個空間。」觀眾的視角轉變了,編舞傳達作品的方式自然就要改變。衛承天說,最大的挑戰是要習慣將目光從台上轉向拍攝的監視器小熒幕。「我要時刻提醒自己,不要只盯着舞者的現場演出,而要看取景器,去看每個鏡頭被拍下來是怎樣的。30年的創作體驗,我的眼睛很習慣在看舞時去分析它的邏輯、結構、動作的呼應。但現在,我要學會怎麼在小熒幕中取材布局。」

  拍攝的過程更是群策群力的實時創作。「所以拍攝的過程也有些像是創作的過程,前面的準備只是一個框架,到了當下,攝影師、影像藝術家、舞者、編舞,全是不同的人,大家要即興反應,實時進行調整。有些時候,攝影師可能沒有那麼熟悉舞蹈或者芭蕾,我們的舞團導師就會接過攝影機和攝影師一起行動,去保障拍攝和舞者的動作達到一致。整個過程是團隊合作的結果。」衛承天說。